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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二章: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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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街上,陈剑臣张罗了一份自觉得拿得出手的礼,拎在手里。

    婴宁问:“公子要去拜访顾大人?”陈剑臣微笑道:“婴宁你果然聪慧,一语中的。”他所准备的法子,自离不开顾惜朝的人脉关系,希望藉此打破一个口子,从而翻案重审。

    刚来到顾学政的府邸外,就见到一顶轿子从另一个方向过来,两边相遇,轿子停住,下轿的居然是许知府许大人。

    陈剑臣有些惊讶,先让到一边。

    很快,神色悒悒的顾惜朝就闻讯迎了出来,先很熟稔地和许知府寒暄一番,随后扫了一眼陈剑臣主仆:“留仙你来了。”

    “见过两位大人。”

    陈剑臣拱手行礼。

    顾学政脸色有所缓和,瞥了一眼陈剑臣手中的礼物,晒然笑道:“留仙你倒很沉得住气。”陈剑臣心思玲珑,当即明白他话中有话~

    本来呢,顾学政和横渠先生两人联名推荐陈剑臣进学国子监,如此恩遇,对于一般读书人而言无异再造,简直就是搭好了龙门让陈剑臣去跳。

    如是,陈剑臣自当对他顾学政感恩戴德才对。

    孰料书院一别,相隔这么多天,此子不见踪影,甚让顾学政觉得奇怪,心道陈剑臣竟不通人情至斯?

    直到现在,才终于见到陈剑臣登门拜访,心里不免几分嘀咕。他倒不是稀罕什么礼物只是觉得陈剑臣在人际关系方面过于生涩,不懂世故,需要好好敲打一番才行。当下给许知府介绍:“梦泽,这就是陈留仙。”

    许知府捻须一笑,轻轻一点头却没有说出在大堂上的情形。

    入得府邸,分宾主落座,开始用茶。顾惜朝和许梦泽两人高谈阔论,很是融洽的样子,原来他们为同期进士,一向交好,如今难得地再同地为官,便经常互相走动交情不薄。

    他们交谈,陈划臣插不进嘴,只得坐在一边喝闷茶。

    顾惜朝顺眼一瞥,忽道:“萧寒枫出事了,留仙知道否?”

    和聪明人谈话,过于机巧反而会弄巧成拙,既然顾学政主动挑起了话头,陈剑臣更没有回避的必要回答道:“学生正为此事而来。”顾学政早料到他会说什么似的,一摆手:“虽然我和许知府有几分交情,但关乎命案,事态严重,岂是我们所能干预得了的你还是专心读书吧,免做此无用功了。”“大人,学生并非为萧寒枫求情而是来伸冤的。”

    “伸默”

    顾学政眉毛一扬:“你是说萧寒枫是被冤枉的,凶手另有其人?”

    一萧寒枫乃是明华书院的生员,作为一州学政,管辖下的学生逞凶杀人,顾惜朝肯定会被牵扯到,禀报朝廷后,少不得会被御史们参一本扣上“管治不力”的帽子。

    所以,出了这一件事他心情十分烦闷。觉得自己被安排来江州做学政,真是倒了十八辈子的霉运。却先请许知府过来准备商议些事情。恰好陈剑臣也来了,眼下听他“伸冤”一说,便油然萌生出另外的念头。

    心思活泛,但不动声色,只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巍然正坐的许知府一要知道定案的是他,陈剑臣当面说伸冤,在某种意义上讲,算是打脸了。

    此子果然不怕天高地厚,锐气如芒。

    陈剑臣道:“不错。学生觉得此案另有蹊跷。”当下将心中的怀疑,以及一些推测一五一十全部说了出来。

    正好当着许知府的面,良机稍纵即逝。

    顾学政听完,陷入沉思。其实他本心里也觉得萧寒枫不会杀人,萧寒枫固然长得比一般书生高大些,有力气些,可始终还是一个秀才。

    秀才杀人,不通常理。又偷眼观察许知府,见他虽然还坐得很安稳,但脸色明显发生了变化,有些难看。若是换个场合,只怕其当场就会发飙,指着陈剑臣鼻子大骂“竖子信口开河”了。

    片刻之后,顾学政悠然道:“留仙这些话或有道理,只是大都为推断猜测,上不得公堂:一来嘛,萧寒枫遗失绣huā鞋,你们都无法替他作证:二来嘛,昨晚案发之时,萧寒枫又是独自一人在外,同样没了人证……………,。”

    萧寒枫说绣huā鞋遗失,无人看见,只能算片面之词,委实做不了证供。

    “大人,既然案情有疑窦,有破绽,自当再仔细审查,人命关天,岂能就此囫囵定罪?”

    关键时刻,立场必须要坚定。这话虽然是对着顾学政说的,但明显冲着许知府而去。

    “一派胡言。”

    许知府终于忍不住了,他做知府多年,不知审讯判断过多少案子,一舟以铁口铜牙自诩,眼下被一个少年生员当着面说他判囫囤。脸皮哪里挂得住?之前只是碍于顾学政,以及横渠先生的面子,才忍耐多时。

    他昔日曾拜于横渠先生门下,多得教诲~

    前些日子,横渠先生还曾托顾惜朝带了一封书信过来给他,其中专门提及陈剑臣,字里行间的赞赏之意不加掩饰,实在令许知府大感诧异。在他印象里,横渠先生极少如此赞人,更何况对方只是个十八岁的学子?

    因此,许知府早就想见一见陈剑臣,只是公务缠身,没有合适的时机。哪想到见面后,对方竟毫不客气地要拆自己的台,指手画脚的,真是不当人子。

    顾学政撸着长须,双眼微微闭上:“留仙,你与萧寒枫私交甚笃,为他说话理所当然。然而此事影响巨大,非你我所能干涉的。”陈剑臣道:“十天,大人只需给学生十天时间,定教此案水落石出。”“呃……”

    顾学政一愣神,没有想到陈剑臣会如此果敢,竟敢下此诺言。他哪里来的自信?他是书生,不是捕快,又没有什么广袤的人脉,区区十天时间就能让案情柳暗huā明,水落石出了?又或者,只是年轻人一时冲动的产物,想必后者居多吧,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意气用事,怎能成事:“留仙,有些话语不可儿戏,快快收回吧,我和许大人就当没听见。

    顾学政突然严肃起来。虽然他也希望萧寒枫是被冤枉的,凶手另有其人,但无论如何,陈剑臣都没有陷身进去的理由,闹将起来,很容易会惹得一身麻烦,脱身不得。

    陈剑臣长身而起,毅然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恕学生斗胆,恳请两位大人宽限十天时间。”

    他说两位大人,抓主意的当然是许知府。

    许知府吃吃冷笑:“留仙,本大人不知你有何凭仗,但审讯之事一律归本府负责,你还是读书去吧。”

    其中轻视之意不加掩饰,意思就是说你陈剑臣只适合读书,纸上谈兵。

    陈剑臣目光炯炯,毫无退缩:“敢问大人,刚才学生所陈述之疑点,你可认同?”

    他所陈述的疑点主要在两责面,第一,胭脂没有亲眼看见凶手样貌:第二:萧寒枫杀人动机值得商榷。

    对于第二点,许知府当场给予反驳:“萧寒枫丑事败露,和卞家员外临时起争执,错手杀人而已,无需考察动机如何。”

    陈剑臣追问:“可胭脂未曾亲眼见到凶手相貌乃是不争的事实,仅凭一只绣huā鞋就定案,大人难道不觉得武断了些吗?”

    许知府勃然道:“绣huā鞋是物证,胭脂是人证,物证人证俱在,再简单不过。本府不需要你教我办案。哼,如果不是看在横渠先生的面子,岂容你在此大放厥词?”火药味渐浓,顾学政忙起身做和事佬:“梦泽不必动气。”一边朝陈剑臣做了一个眼色。

    陈剑臣心中黯然一叹,觉得自己有时候的想法还是过于单纯天真了,没有绝对的力量,单凭三寸不烂之舌就想扭转局面,实在算是可笑的事情。“秀才遇到兵”和“秀才遇到官”的道理大同小异,当彼此的身份力量相差不成比例,就算说得再多,也是浪费口舌,难以打动对方的思维念头。

    同一句话,由不同的人说出来,分量大不相同。如果是顾学政亲口请许知府宽限几天,或者许知府会认真考虑,然后再回答可否。只是以顾学政的身份立场,这样的话他显然不会轻易说出口的。

    顾学政宁愿被御史参奏,也不愿轻易介入一宗恶性杀人案件中去这是衡量利弊所得出来的最佳选择。

    故而,有些话只能陈剑臣自己说出来。

    他的话,许知府听在耳朵里,自然被当做成是无知小儿的臆断之词,不予理会。

    刹那之间,陈剑臣油然生出一种萧索之意,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便告辞离开。

    他走后,许知府犹自有些恼怒:“惜朝,真搞不懂你和先生为何会推荐此子进国子监,依我看来,不过一愣头青而已。”

    顾学政撸须一笑:“前些日子我自己也不懂,不过现在反而有些明白了。”

    “哦,为何?”

    “不畏权贵,据理力争,头角峥嵘,好读书,必求甚解。这,正是先生年责时的模样呀。”

    许知府眉头一皱:“你言下之意,难道也同意我宽限十天,重审此案,然后再上报朝廷?”

    顾学政一摊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呵呵,我相信梦泽你断案如神,是绝不会武断判决,冤枉好人的。”

    许知府听出了他的弦外之意,心里不禁腹诽一句: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