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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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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忧教,望忧峰。

    望忧峰是离忧教除长门离忧峰之外,最高的一座山峰。这座大山连绵近百余里,郁郁葱葱,灵气浩淼。远远看去,古朴浩大,气势不输于离忧峰。

    望忧峰内悬泉飞漱,奇花异草更是数不胜数,其中一座泉瀑,几乎从望忧峰顶峰之上飞流万丈而下,水声隆隆,气势惊天。远远看去,犹如银龙怒奔,声威赫赫。

    由于那泉瀑水势凶而浩大,就如将望忧峰从中一剑劈开一般,于是这万丈飞泉,有了一个极有气势的名字:剑瀑。

    离忧山上从来不缺乏美景,什么云海奇石,青松古树,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据流传在修真界之中奇人莫不知所作的《修真玉册》之中所载,离忧山风景冠绝天下,其中更有离忧十八景,更乃绝景之最。

    而这剑瀑苍龙也在这十八景之中,只屈居于仙隐问雪,排行离忧十八景中第二位。

    这许多年来,望忧峰在首座真人清玄上人的带领下,惊才绝艳之辈不可胜计,无论从弟子人数,还是影响力上,也有何长门离忧峰暗暗抗衡的意思。

    尤其是首座清玄,自杞难执掌离忧以来,更是得到了杞难真人最大的信任,加上辈分只在杞难之下,故而执掌代天行罚,清规戒律。清玄上人修为惊天,平日里又是杀伐决断,在离忧九脉众弟子心中的敬畏之意,似乎还暗暗比杞难掌教还要多上三分。

    望忧峰通玄顶,问剑堂。

    这里便是清玄上人平日的居所。只是,清玄自那日与陆无羁达成协议之后,便已闭关不出,这问剑堂内除了几个小童和外门弟子做些日常的打扫之外,里面空无一人。

    不多时,清鸣破空,一袭白衣的楚箫已当先落在问剑堂外,不多时,望忧峰的另外五位弟子也落了下来。

    楚箫并不看身后的五人,待这五人落下云头,便头也不回的大步走进问剑堂内。这五个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进了问剑堂。

    问剑堂要比问道堂的空间大上许多,堂内红漆柱子闪闪发亮,每个柱子上都有铜烛台,铜烛台上拳头粗细的蜡烛将偌大的问剑堂照的通透明亮。

    问剑堂正中的墙壁之上,挂着一幅巨大的人物肖像画。画中人白发披肩,连眉毛也是白色的,身穿金黄色八卦道袍,手握一柄黑金色仙剑,那仙剑却是古朴凛冽,这画卷更是栩栩如生,黑金色宛若实质,虽拿在这人手中,却似欲从手上挣脱一般,剑气浩荡,摄人心神。想必这作画之人也并非等闲之辈。

    画中之人面容安详,俯首而立,似远观,似沉思。那提在手上的黑金色仙剑的剑柄之上,不知是什么字体书写而成的两个字。这两个字用眼睛怎么看却是无论如何不认得的,可是说来奇怪,当眼神接触到这两个字时,虽依旧是不认得,但神魂之内却赫然的提醒着你这两个的读法,正是:仙隐二字!

    想必这作画之人也并非等闲之辈。竟能将自己的一缕神识融入这两个字内,不得不说果真是夺天地之造化的大手笔啊!

    画的一侧有一行笔走龙蛇的行书小字:恩师讳无极真人像,不肖弟子萧恭笔仰瞻。

    原来这幅画画的是离忧教上代掌教真人无极真人,可是,若第一次看到此画,却会对这行小字生出些许的疑问来。

    这行字写着作画的内容和作画的人,这作画内容无疑是无极真人,然而那作画之人口称不肖弟子萧,这便怪了,无极真人统共九位弟子,掌管离忧九脉,却是没有一个萧姓的弟子啊,然而这作画之人口称不肖弟子萧,而且这画作被堂而皇之的悬挂于问剑堂之上,其中的原委是在让人难以捉摸。

    楚箫进的堂中,当仁不让的坐在了中间下垂手的主位之上,上首的位置空空荡荡,想来是清玄真人的座位。

    后进来的五名弟子见楚箫坐下了,也都分列在两侧坐下,都看着楚箫,等他说话。

    可是原本亲和近人的楚箫却自从坐在这堂内之后,便一语不发,低着头沉思不语,气氛也变得寂静和压抑起来。

    等了半晌,楚箫缓缓的抬起头来,那眼神却是少有的冰凉。楚箫的眼神从这五名弟子的脸上划过,锐利而冰冷。

    这五名弟子似乎被看穿了心思一般,皆心头一颤,脸色刷白的低下头来。

    楚箫微微冷笑,只轻轻的说了一句:“好,很好!”便又是一语不发了。

    堂内的气氛变得压抑而略显尴尬。那五位弟子坐在那里更是显的拘谨无比,楚箫在他们眼中想来谈笑风生,亲和无比,只是未曾想今日却似乎不同往日,楚箫的脸色始终冷若冰霜,似乎如换了一个人似的。

    寂静无声,这大堂之内静的似乎连周遭的空气都凝固了一般,只有蜡烛滴在烛台之上,滴滴答答的声音,让人的心也跟着微微的颤抖着。

    楚箫的心中其实无比的失望,他能坐在这里,保持着尽量的平静已实属不易。想起方才的那一幕,自己深陷冤屈,站出来的却只有那个莫忧峰的小弟子和陆汐月两人,而这些平日朝夕相对望忧峰弟子,无论亲疏远近,按道理来说皆应该挺身而出,莫说什么义正词严,便是一句主持公道的话都说不出口。

    平日里,楚箫总是阔绰大方,对他们无论从修行还是生活之上都颇加照顾,可是自己被屈含冤,他们各个冷漠的眼神,畏缩不前的做法,真真是让楚箫的心似沉入了谷底。

    这就是自己曾经自欺欺人认为铁板一块的望忧峰,这还未曾共赴刀山火海,却已经人心背离,果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楚箫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了无比的冷漠和看笑话的心态。

    平日对他们的好,却果真白费了!

    半晌,楚箫终于缓缓的说话了:“都散了吧!……”

    那声音带着丝丝的冷漠和无比的心痛。

    这五个弟子先是一阵愕然,然后面面相觑,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个弟子仗着胆子,施了一礼,正要说话,楚箫一皱眉,轻轻的摆了摆手,冷冷道:“不劳多问!晚些时候我自会向师尊说明一切,该承担的我自一力承担,你们散了吧!”

    这五个弟子看了楚箫一眼,这才颇为不自在的向堂外走去。

    还没走堂外,楚箫突然又缓缓的开口:“你们几个不去找个地方比试一下修为?论个高低出来,等我禀明师尊,遭受诘难之时,你们也来坐一坐这首席弟子的位置!……”

    这五个人闻听,顿时惊的冷汗直流,却是不敢答话,低着头极速的离开了。

    大殿之内空空荡荡,只余楚箫一人,一天的是是非非终于即将画上了句号,那如火的太阳终于西沉,黑夜悄无声息的到来。

    可是这空荡的问剑堂内,楚箫仍旧那样的坐着,阴影之处,那被蜡烛照在地上的背影,被烛光缓缓的拉长,看起来竟有股浓重的孤独和悲伤……

    夜已深沉,月挂中天,今晚的月却是个满月。只是那心却早已支离破碎。

    楚箫缓缓的向后山一石洞处走去,月色凄凄,他整个人竟有些彷徨和无助。

    一路之上,楚箫的心头早已如开了锅一般难受,师尊就在那石洞中闭关,自己如此前去说明一切,师尊会怎么想?是相信自己还是冷漠的认定自己便是凶手!冷漠的如同这个世间一般?

    一念至此,那脚步却更为的沉重起来了。楚箫从未有过如此的羁绊,蓦的,一咬牙,一甩头,心中暗道:随它去罢!已是大步流星,没有半刻犹豫,白色身影已融入这浓重的夜色之中。

    石洞前,楚箫缓缓的停下脚步,这石洞前是一扇厚重的石门,一门之隔,便是师尊。

    师恩如海,可是今晚自己的师尊会如何看待自己?楚箫平生以来从未如此害怕面对自己的师尊。

    双腿一软,楚箫已轰然跪在地上,神色凄然,却是一语也无。

    半晌,那石门之内忽的传出一声渺远而又苍老的声音:“楚箫,你来了!”

    正是清玄的声音。

    楚箫听得真而且真,心中一阵的酸楚,鼻翼呼扇,却是强忍着没有掉下泪来,声音有些发颤道:“是的……师尊!我有一事……”

    清玄的声音蓦的响起:“唉,此事我已知晓,却是一件棘手的事情,但此事却不是你所为,你不必自责,站起来吧!”

    声音不大,但透着关切与慈爱。

    楚箫逐渐冰冷的心,忽的听到师尊这样的话,虽然言语不多,但是却如冰天雪地里突然看到了炭火一般,浑身巨震,那股暖意直达神魂之内。

    泪,却还是不争气的流了出来,不一会儿却是痛恸不已,悲哀凄凉。这一刻,楚箫才把积压在心里的委屈、落寞和那点点的愤怒毫无保留的宣泄了出来。这一刻,他哭的像一个孩子一样。

    “唉!你这又是何必呢?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是我清玄的首徒,就要有首徒的气度,莫要哭了!”清玄的声音竟有丝丝的心疼。

    师尊在石洞内,石门隔阻,可是楚箫这一刻似乎感觉到师尊慈爱的眼神温暖的看着自己,或许那里才是自己避风的港湾。

    “师尊我……”楚箫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虽然我闭关未至,但是已然用意念知会了其余七脉首座,明日离忧教大殿商议此事。无论如何,我清玄便是不要这高位,也要护得你的周全!你可明白!”

    字字平淡,却听在楚箫耳中,却字字真切,抚慰着自己支离破碎的心。

    “谢……师尊!”千言万语,楚箫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余这一句。

    清玄半晌无语,似在思考什么,忽的声音又起:“明日,大殿之内必有一番对质与诘问,你要切记,出事那晚,你在这石洞之中,与我一起领悟离忧无极道一晚,楚箫,你可明白了么?”

    楚箫万没想到师尊会如此说,心中震颤不已,要他撒谎?这不是他这样的人能做出的事情,可是师尊之意,又岂能违抗,言语之中已有些犹豫和为难道:“可是师尊……”

    “莫要多说,你且去罢!明日按我所说方可护得你周全,另外你切记,明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多管闲事!”清玄的声音忽的带了些威严。

    楚箫心中虽是不愿,但怎敢违抗师尊之命,这才摆了一摆,转身去了。

    待他去了很久,石洞之中忽的似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

    红尘北域,欧阳世家。

    欧阳世家是这俗世三大修真世家之一,实力虽不及北宫和上官家族,却也是家大业大,在北域洪昌大城中,整个宅院将宏昌城地域占去了一半。

    这一片欧阳世家的巨大宅院,那宅院的门楼一点不比洪昌城门逊色,阔气高大,黑漆大门,红灯高挑,正中一块匾额,上面龙凤宝篆着两个大字:欧阳。

    进的门去亭台楼阁,假山水榭,花香鸟语,应有尽有。便是那外墙砖瓦也端的是金碧辉煌,人间荣华富贵除了比不上帝王之外,却也是登峰造极了。

    此刻,已近半夜,可是这欧阳家宅却依旧是灯火辉煌,里面不时传出丝竹管乐之声,靡靡荡荡,撩人心魄。偶尔还有莺歌婉转,好一个温柔乡啊。

    只是,这大门之前,却有两个形色匆匆之人,脚步慌张,风尘仆仆,看样子却像赶急路而来。

    这二人却是在离忧山大放厥词的北宫伯玉和上官清廖。

    来在门前,门口的家丁却是认得的,不敢怠慢,忙笑脸相迎。

    这二人却也不停留,急匆匆的进的院中,满耳满眼皆是莺歌燕舞。

    欧阳家族家主欧阳天赐,还有两个兄弟欧阳天扬、欧阳天德皆坐在太师椅上,眯缝着眼睛,看着眼前几乎接近半裸的舞姬跳着绮艳的舞蹈。

    北宫伯玉一眼看到了欧阳天赐,立时脸色一变,那伤心决绝的样子让上官清廖都不由的佩服起来。

    一边干嚎,一边有模有样的擦着眼泪便向欧阳天赐扑来,口中哭嚷道:“欧阳世伯,小侄北宫伯玉千里而来,却是祸事啦!…….”

    言语之间,真的就应挤出了几滴眼泪来。

    欧阳天赐等人正沉醉在这艳绝的舞姿之中,被北宫伯玉这一嗓子,断得吓得不轻,忙一挥手,那些舞姬慌忙散去,将北宫伯玉和上官清廖给空了出来。

    只见上官清廖一副木木呆呆的样子,那表情却是凝重,而那北宫伯玉早已顿足捶胸,哭倒在地了!

    欧阳天赐和欧阳天扬、欧阳天德三人皆是一愣。欧阳天德身子前探忙问道:“这不是北宫世侄和上官世侄么?你们不是在离忧教求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儿欧阳越呢?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

    北宫伯玉不听则可,听罢却是哭的更凶了,简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整个欧阳宅院几乎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哭,这顿哭,把这三位欧阳世家的当家人哭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欧阳天德是个暴脾气,一把抓过北宫的衣领道:“你倒是说啊,哭什么!”

    北宫伯玉被这一抓,立时止了哭声,但言语依旧哭腔道:“欧阳世伯,欧阳越被离忧教的狂徒害死了,要不是我和上官跑得快,怕再也没有命回来见您几位老人家了!”

    这话虽短,但听在欧阳三位当家之人的耳中,尤其是欧阳天赐的耳中却好似晴天霹雳一般!

    欧阳天赐早已浑身栗抖,蹬蹬蹬疾走几步,一把拎过北宫伯玉,大声吼道:“你待怎讲?我儿死了!快快跟我讲个详细!”

    北宫伯玉手舞足蹈,讲的是那个悲愤凄惨,当然添油加醋更是少不了的,将那欧阳越他们三人如何受欺负,欧阳越如何被杀,两人又如何逃出来一股脑的倒了出来,那满口胡诌的本领却是天下独步!

    北宫伯玉讲完好久,这院中却是死一般的寂静,欧阳三位当家人,立在那里,半晌无语。整个院中只有偶尔的虫鸣之声。

    北宫伯玉大气都不敢出,心中暗暗想着自己这顿胡诌是不是又有点过了。

    心中正犯着嘀咕,“啪——”的一声,欧阳天赐身旁的桌子已被他拍为齑粉。

    再看欧阳天赐浑身栗抖,瞳孔泛红,大哭一声:“我儿欧阳越死得好惨啊!”已然一口鲜血喷出体外,身子晃晃悠悠直欲扑倒。

    这也难怪,欧阳越是欧阳天赐的独子,而欧阳天赐又是老来得子,自然视为掌上明珠,如今闻听噩耗,又悲又愤,才有这一口鲜血。

    欧阳天扬和欧阳天德眼疾手快,一边一个才扶住了欧阳天德晃晃悠悠的身子。

    欧阳天德粗重的喘息刹那之间不断的传出,好一会儿,双眼无神而空洞,蓦的老泪纵横。

    哭罢多时,欧阳天德猛然起身,以手指天,眼中弥漫的却是泼天的杀气,大声的嘶吼道:“离忧竖子欺我欧阳世家太甚!当我无人否?即可知会北宫家族、上官家族和问剑谷剑尊凌一剑,我就不信它离忧教能以一己之力和我三大家族以及四大正教之一的问剑谷相抗!明日拿下离忧山,为我死去的爱子报仇雪恨!”

    言罢又是一阵喘息,继而一声阴恻恻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的心不由得紧缩了一下:“离忧狂妄!我欧阳天德今生与他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