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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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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大门还开着,二人站在门前,都看了对方一眼。

    林宝铮眼覆白绫,即使是目光复杂,别人也看不见。

    院子里守着许多侍卫,顾莲池拉着她的手慢慢走进,西厢房的房门忽然打了开来,李静两只手还绞在一起,目光在她们的身上并未移开。宝儿面无异色,只管着他的脚步走。

    走了西厢房的门口,李静再难忍心酸,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进了屋里,一边的丫鬟赶忙来劝,李静拉着宝儿的手,瞪了眼顾莲池给人拽了桌边齐齐坐下了。林宝铮安安静静地看着她,隔着白绫也看不太真切。

    顾莲池就站在她的身后,一动不动。

    李静知道他是怕自己胡言乱语不肯离开,也不在意。

    她蹭着椅子到宝儿的面前,使劲拉着她的手晃:“宝儿,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的好朋友,也是因为我,你才上的领秀山才出的事,这小半年以来我日日吃不好睡不香,做梦也总是梦见你,很是害怕你真的出事,现在你回来了太好了……你说你要是有什么事,我这辈子都原谅我自己……”

    她哽咽着,才说几句话,就有眼泪掉落下来了。

    林宝铮静静地看着她,轻笑:“我听说你是公主,说我们从前是朋友,那样的话我想为朋友也好,为公主也罢,我就算怎么样也是心甘情愿,公主不必太过自责。”

    李静擦着眼泪,伸出粉拳在她肩头上轻轻捶了一下:“坏宝儿,总是让我哭!”

    宝儿从袖口里拿出帕子来给她擦脸:“别哭了,公主国色天香,再哭就不好看了。”

    李静眨眼,任她给自己擦着脸。

    盯着宝儿的脸看了半晌,她又向前蹭了蹭:“咦这一摔怎么还会拿好话哄人了?他们说你脑子摔坏了,很多事都不记得了,是真的吗?你眼睛怎么了,让我看看。”

    说着她伸手要来触碰宝儿眼睛上的白绫,被宝儿一把按住。

    林宝铮不动声色地按下她的手,一手指了下自己的脑袋:“嗯,是摔坏了,从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我这眼睛也不太好,还没适应过来,白日尤其疼。”

    李静自然更是心疼,不敢轻易触碰。

    林宝铮握住她的手,一脸天真:“我真高兴还有公主这样的朋友,那公主是特意来看我的吗?”

    她背后的男人目光灼灼,李静干笑两声,只当没看见:“哈……哈……那当然,我记挂了你半小年,听说可算把你从狼窝里找回来了,怎能不过来看看。”

    宝儿也笑,眼角露出一小点图案。

    李静看见,连忙低头。

    这个时候李朝宁熬好了药回来了,好几种都拿了过来,只说要给宝儿上点药,让外人回避。宝儿当即站了起来,她脚下也不知绊在了哪里,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被背后的顾莲池一把拉住。他小心翼翼地拥着她的肩头,仿佛是捧着一件易碎品一样。李静再也不坐,含泪叫了宝儿一声。

    宝儿回头:“公主等我一会儿,我得按时吃药。”

    李静却是摇头:“我出来时日已久,再不回京只怕父皇要怪罪于我,能亲眼看见你好好的这就够了,什么时候你能回燕京再去寻我,咱们再一起。”

    宝儿也不勉强,挥手告别。

    李静转身就走,走了院子当中,站在大水缸的前面,才是回头。

    眼底的泪水再忍不住落了下来,树上也不知道是什么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她顿了这么一顿,顾莲池也走了出来,他反手关上房门,脚步不快,走了她的面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李静仰着脸,她的侍卫队和小宫女都围了过来。

    挥手将人都打发了出去,她就站了顾莲池的身边,一起往外走去。

    到了大门口,她才转身:“顾莲池,求父皇赐婚这件事是我太过执着了,自古以来,强扭的瓜都不甜,你不必上京抗婚,那样的话于你于我于宝儿都不好,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婚事很快会解开的。”

    顾莲池淡淡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她的脸上:“多谢公主。”

    李静咬唇,想寒暄两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到头来,也就说了句你好好照顾宝儿,我走了,转身上了马车。她来之前心情也极其复杂,在她下山之际,是真心想救宝儿,等宝儿下落不明时候,她又生出了别样的情绪。

    或许是上天的旨意。

    她想,或许真的是上天的旨意。

    后来她静静等在燕京,终于等到了宝儿的消息,

    不敢置信之余,她心底的那一丝丝的希翼也随之破灭,带着这种情绪走了一路在临水又等了三天,等来的是一个对过往全然不知的宝儿,傻宝儿终于还是变成了傻宝儿。

    她们是要好的朋友,宝儿可以说是她唯一的朋友了。

    倘若她还记得,恐怕她自己也不会再和顾莲池有任何的牵扯,然而她不记得,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坐上马车,李静疲惫地靠在了车壁上,捂住了双眼。

    摒除了心底那最后的一点卑劣,她开始想如何能最快毁掉婚事。

    这是她能为宝儿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顾莲池送走了公主,又匆匆返回书房。

    赵将军还等着他商议军中事宜,赵国虽乱,但是齐国此时已经开始入冬了,军资有限。天子病危,顾修已经回了燕京了,此时原地待命,估计撤回的军令也快到了。他心里也清楚,齐国北国快到寒冬,然而现在燕京也乱,让他这个时候带着宝儿回去,他怕生变,不带着她吧,他又放心不下。

    一会看不见,都不能放心。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夜幕降临,顾莲池在书房当中给顾修回信,他坐在窗前,听着院子里突然有了宝儿的动静。李连衣牵着她的手,让她坐在树下,到了暗夜时候,她眼睛上的白绫已经摘了下去,在屋里看着她,只觉岁月静好。

    树上挂着的灯笼边,招了不少小飞虫。

    林宝铮坐在石凳前面,表姐在缸里舀了水,端了水盆过来给她洗手。

    刚在厢房里面,李朝宁打开宝儿眼睛上面的白绫,白绫下面她的眼睛肿得老高,她说沈江沅带她去领秀山上看她爹了,哭了一会儿,这会覆了一个时辰的消肿药,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宝儿睡了一觉,醒过来忍不住痒痒伸手抓了抓,抓了一手的药味。

    李连衣拿了一块胰子给她蹭着手,好好洗了手和脸,一回头才想起没拿手巾地:“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拿手巾来。”

    说着站了起来,水盆里映着一张模糊的脸,随着水波来回颤动,宝儿才想叫住她,人却已经早跑了。

    天黑了,这个时候沈江沅想必已经进了晋阳城了,李静也该往回走了,这一切似乎都过去了,过去得这么快,仿佛他们从未出现过一样。林宝铮怔怔看着水盆,恍惚间好像还在顾莲池伤重的那两日。

    她还和他嬉笑打闹,情意绵绵。

    正是胡思乱想,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以为是表姐去而复返,回头便笑:“表姐,我是脑袋摔坏了不是腿脚……”

    话未说完,已然抿住了唇。

    来人并不是表姐,而是半路将手巾截下来的顾莲池,他站在她的面前,示意她站起来:“来,我给你擦擦手。”

    林宝铮也起,就对着他伸出了双臂来:“擦擦。”

    她眉眼间都是笑意,这一幕似又回到了醉酒的那一夜,似又回到了从前情深不知的时候,顾莲池满心柔软,勾唇。他微微倾身,仔细给她擦了手和脸,伸指给她额前的碎发抿了她的耳后去,他弯下腰来。

    对上她的眼睛,顾莲池在她的眸光当中看着自己:“为什么要和沈江沅走?那么喜欢他吗?”

    林宝铮眨眼,摇头。

    他不为所动,声音淡淡的:“为什么记得他,不记得我?”

    她笑,继续摇头。

    顾莲池站直了身体:“不喜欢我了?”

    宝儿也站直了身体,也不回答他,只扬着脸,定定道:“江沅哥哥带我去看了我爹,我很感激他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我爹为我舍生,我想为我爹守孝,仅此而已。”

    她神色凝重,不似玩笑。

    顾莲池盯着她的眼,随即皱眉:“那我呢,孝期三年,只怕变数太多。”

    林宝铮唇角微扬:“倘若哥哥若是变心,大可婚娶,不必顾及我。”

    此话犹如利刃一般,割裂他的五脏六腑。

    她于情于爱,总这般洒脱。

    但他却不能放任她,他怕的不是他自己变心,只怕三年时间太长,他一时不在,她回头就忘了他是谁!

    如此如何能答应:“我不信你。”

    虽然知道不管是现在的宝儿,还是从前的宝儿,她都会给林十三守孝,但是这个时候又想要舍弃他的这种认知,还是伤到了他,顾莲池赫然转身,背对着她站住了:“林宝铮,你好好想想,我是谁。”

    他抬腿要走,却不想身后的人两步追上了他。

    软香自背后抱住了他,林宝铮的声音闷闷地:“好哥哥,我必当让你放心,你也信我一回。”

    说着自他身侧拉住了他的手。

    她走到他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与他十指交缠,笑。

    林宝铮的眼里,都是他错愕的脸,她握紧了他的手,扯着他就往西厢房走了过去:“在守孝之前,我要先做一件事,也好叫你放心。”

    说着将他拉到西厢房的石阶下面,高声叫了一声娘。

    很快,李朝宁听见她的动静开门走了出来。

    屋檐下的红灯笼晃着红光,林宝铮双膝跪下,扯了扯顾莲池的手,抬头:“娘,我要为我爹守孝,然而三年太长,不想留有遗憾,希望娘能让我在明日守孝前,嫁了他……”

    还不曾恳求,却发现手还吊着,身边的人还站在身边。

    林宝铮又扯了下他的手,扬眉:“怎么?你不愿意?”

    她的眼底,似有繁星点点。

    他的宝儿似已回来,这就是他宝儿。

    顾莲池更是握紧了她的手,撩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