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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章·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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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妈妈一张脸白的像是上好的宣旨,眼神呆滞,觉得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心口一阵一阵的疼。

    小范氏的眼泪就像是开了闸的水,哗啦啦的就没个停的时候:“我处处忍让她,来了京城以后什么事都以她为先。她说要合香,她擅长合香。我就不跟她争,我去弹琴........可是太子喜欢的是我的琴声......她来告诉我,我也不和她抢,都是她的.......都是她的.....”

    小范氏痛苦得扭曲了脸,想起前尘往事整个人都有些癫狂,半响蹲下身子捂住了脸:“我什么也不求,她放我回家就好了,放我回家就好了......可她偏偏不肯!”

    张妈妈往后退了好几步,眼泪也跟雨水一样一刻不停的往下落,仿佛又看见十几年前豆蔻年华笑靥如花的小范氏,每次受了委屈就是这样蹲下身子掩着脸,就算哭也不肯哭出声音的模样。

    可那个曾经天真烂漫,一笑就露出梨涡的美丽少女,如今稀薄得就像是雨幕里的那朵迎春花,淡得只剩下个影子。

    她不由自主又往前走了几步,叹了口气跪坐在地上扶住了小范氏的肩:“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小姐......”

    “没有!”小范氏攥住她的手,被泪水冲刷得格外干净透亮的眼睛像是从前那样盯住张妈妈,语不成调的哭起来:“这一切折磨都没有停,她当初对我做了那样见不得人的事,连我的孩子也不放过......”

    张妈妈垂下眼睛,手被小范氏攥得一阵一阵的疼。

    “阿止身边都是她的人,伺候的嬷嬷、小厮全都是她的人。只要我过去看他一眼,隔天阿止就会病的更重一些......”小范氏抽噎着,险些上气不接下气:“我不敢再去看,心如死灰。韩正清冤枉我,说是我给儿子下毒......他根本不拿我当人,当着阿止的面,讥讽我不配当个母亲,连自己的孩子都忍心毒害......”

    说什么血浓于水,再重的情分也禁不住这样磋磨和离间,何况对一个当时心智还未开的小孩子,她在韩止的心里从此就是个恶毒的母亲,他每次看见她,眼里洋溢的全是恐惧和害怕。

    她不是没试过解释,不是没试过亲近他,可第二天韩止的病就会加重一些,韩正清说她就是个坏透了的苦瓜,里头的瓤都是黑的。

    后来时间久了,她也就学乖了,板着一张脸就当没有这个儿子。否则反反复复的折腾下去,韩止的性命就真的没了。

    后来生韩月恒的时候她一度被那些宫里来的嬷嬷撺掇着想死,也想带着女儿一起死.......

    她永远也不能忘记那天心窝里被韩正清踹的那重重的一脚,和大范氏满含嘲讽和尖刻的笑声。

    那也是她头一次彻底领悟了大范氏的意思,她不想让自己好好活着,可也不容自己去死,她想看自己生不如死的模样。

    这样的日子她一过就是十几年,原本以为忍过去,忍到闭眼的那一天就好了。可是大范氏从来就不肯放过她,觉得她过的还不够苦,如今连她的孩子也不肯放过。

    而韩正清那个死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永远对大范氏言听计从.......

    秋菊在外头轻轻扣了扣门,小范氏声音沙哑的喊她进来,被张妈妈扶着坐在椅子上听她说话。

    “夫人.......”秋菊把声音压得低的不能再低:“才刚大川媳妇进来说,打听到昨天钱长史身边的常随去给通州的王侍郎家里送信......”

    大川是管韩止出门的事的,向来和底下人混的熟,又喜欢在赌坊酒肆里头混,打听消息向来得心应手。

    小范氏喉咙里的一口痰上不去下不来,挥了挥手示意秋菊出去,苦笑着看向张妈妈:“忘记跟您说啦,月恒过几天就要陪媵去东瀛了,阿止也出了事......”

    她说着,却不再哭了,反而还加深了一点笑意:“您瞧,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姐姐还是这么照顾我。”

    张妈妈颤抖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更加用力的握住了小范氏的手。

    小范氏忽然双腿一软就朝她跪下去,拉着她的手仰头看着她:“妈妈,您救救我.......帮帮我......”

    张妈妈想要拉她起来,可是浑身上下使不上一点力气,反而顺着她一同跪在了地上,全身上下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小范氏垂下眼睛:“当年您知道的,您知道的是吧?韩正清为什么在我们家住了四个多月.......还有韩正清贴身带着的那只被磨平了印记的寿字钗.......”

    张妈妈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软的如同一滩烂泥。

    “我当时知道妈妈你为什么抛下我要辞工回老家去.......”小范氏擦了一把腮边的泪,努力叫自己笑起来:“可我没拦着,我知道要是我任性一点,妈妈就要被我连累死了.......”

    张妈妈整个人都匍匐在地上,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是我对不住小姐,我不是人......我怕事.....抛下了小姐.......”

    对不对得住的都过去了,小范氏的一双眼睛前所未有的亮,她想起当初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想起这些年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再想想如今生死未卜前程不定的儿子,和即将陪媵的女儿,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要被熊熊怒火燃烧殆尽。

    大范氏一点退路都不给她,一点念想都不给她,不就是因为觉得她是没牙又被剪了爪子的老虎,任人拿捏吗?

    她是没人用,可她不是傻子。

    她朝张妈妈伸出手,声音又软又甜,仿佛有了几分当初做姑娘时的那份活泼生气:“妈妈,韩正清丢了那钗发了好大的火,上上下下一通翻天覆地的寻,妈妈吓得面无人色,求我替你说前天生了病在外头根本没进过府,从那时起我就晓得这里头有猫腻了.......现如今,你把那钗给我,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